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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有個女孩叫Feeling(28)
發信站: 政大資科貓空行館 (Thu Dec 27 00:49:59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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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多月之後,又是接近耶誕節的時間。


   我跟Feeling在這兩個多月裡,見面的次數並不多。

   她找了家補習班,拿出以前高中的課本,開始努力往她的大學之路前進,她說,

   如果這一次再沒有考上中正或是中央,她就要出國去了。

 

   我問她為什麼要出國?她並沒有正面的回答,反而回過頭來問我為什麼不繼續念

   書?為什麼要一直待在海軍?

 

   這個問題,子雲跟我討論了N次。

 


   他是個痛恨軍隊的傢伙,甚至只要一講到軍隊,他就會開始不知所云的破口大罵,

   平常不怎麼聽他說出口的髒話都出籠了,他又是個講國語超級標準的人,罵起來很

   好笑。

 


   他常問我為什麼要一直待在海軍?

   我會反問他:「你看有多少人在我這樣的年紀能存個七八十萬的?」

 

   他說:﹝我啊。﹞

   我說:「你不一樣,你是異類,我不跟異類比。」

   他說:﹝每次問都是一樣的答案,只是為了錢﹞

   我說:「是啊,難不成真要賣命?」

   他說:﹝好了,別講了,講到軍人我就他媽的一肚子鳥火……我操你全家的中華民

   國國軍!﹞

   我說:「這樣你都要罵一句?」

   他說:﹝我爽!﹞

 

 

 

 


   所以當Feeling問我同樣問題的時候,我一樣這麼回答。

   當我回答她的時候心裡還想著,如果她的反應跟子雲一樣,都是一句「我操你全家

   的中華民國國軍!」的話,那我會當場口吐白沫。

 

 


   Feeling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補習,明年一起考大學,一起當個超齡的大一新生,

   如果考在同一個學校,也有個照顧。

 

   這真是個超級的誘惑,只可惜現實讓我怯步,因為我與中華民國國軍還有約在身。

 

 


   在這兩個多月中,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感覺卻近了許多。

   有時候我放散步假,我會問問她是不是願意一起吃個飯?有時候放長假,我會問問

   她是不是需要我載她去補習班?或是星期天看場電影?

 


   她答應的機率並不高,大概只有一半,但這一半的機會,卻讓我跟她之間的距離開

   始拉近。

 

 

 

 

   有一次,我服役的軍艦舉辦艦慶,那是中華民國花了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還要

   多錢買回來的軍艦「拉法葉」,所以船上的同事大家都邀了親朋好友來參加。

 


   我邀子雲,但是他回了我一句「我操你全家的拉法葉!」,然後掛了我的電話。

   我邀Feeling,她則是很爽快的答應。

 

 

   或許是這輩子沒看過軍艦內部的關係,Feeling在參觀的過程中,一直好奇的拉著

   我問艦上的設備,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樣子。

 

   當同事看見Feeling,都是一臉驚訝,隨即對著Feeling說:

   「唐祥溥這傢伙不錯!妳千萬別讓他跑掉了!」

 

   她聽見同事們這麼說,很開心的瞇著眼睛笑,卻沒有說話。

 

 

 

   艦慶之後,接著是餐會,每一位到慶的來賓都會由艦上的同事帶往大餐廳用餐,中

   華民國國軍是很無聊卻又不能免俗的,在用餐當中艦長及艦上的軍官會一桌一桌的

   敬酒,感謝來訪的親朋好友。

 


   當艦長走到我們這一桌時,他第一眼就看見Feeling,在舉杯敬酒之後,便對著我

   說:

   「唐祥溥,你的女朋友真是漂亮啊!」

 

 

 

 

 

 

 


   ﹝你艦長真的這麼說?﹞

   子雲訝異著。


   「對啊,他當著跟我同桌的所有同事及同事們的女朋友說。」

   ﹝哇銬....那你同事們的女朋友沒怎樣喔?﹞

   「要怎樣?來個選美嗎?」

   ﹝那Feeling沒說話?﹞

   「有....」

   ﹝艦長你誤會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是這樣嗎?﹞

   子雲學著女孩子嗲聲嗲氣的聲音說著。

 

   「不是....你一定不相信的....」

   ﹝她說什麼?﹞

   「她說……」

   我清了清喉嚨。

 

   「她說,謝謝艦長誇獎。」


   子雲聽完,下巴掉了下來。

 

 

 

 

 

 

 

 

   艦慶之後,我送Feeling走出左營軍區,我這時很慶幸左營軍區很大,我跟她聊了

   許多以前沒有機會說的話。


   「妳有吃飽嗎?」

   『有啊!好飽呢!』

   「海軍餐廳的料理算是三軍裡面最好吃的了。」

   『真的嗎?那你為什麼沒有胖一點?』

   「因為海軍餐廳的東西一年才吃一次,而艦上的東西是三軍裡面最難吃的。」

   『呵呵,那我誤會你們海軍了。』

   她又瞇著眼睛笑,走路一跳一跳的。

 


   「妳心情很好?」

   『很好啊!難道你心情不好嗎?』

   「很好啊!」

   『那就好啊!』

   「Feeling,我想謝謝妳。」

   『謝我什麼?』

   「我的同事跟艦長這麼虧妳,實在很不好意思,明明妳並不是我的....」

   『呵呵,沒什麼的,總不能不幫你留點面子不是?』

 


   軍區大門就在眼前,我心裡開始捨不得分別。

 


   「呃....如果....我....」

   『什麼?』

   「呃....沒什麼....只是....有些話想跟妳說。」

   『祥溥…』


   她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我,似乎猜到了我想說些什麼,眼睛裡亮著光。

 

 

   『有些話….說出來…並沒有比放在心裡要好。』

   「呃…」

   『因為結果是不能掌握的,所以有些話,是必須選擇說與不說的。』

   「如果我想說呢?」

   『我說真的,考慮清楚了再說。』

 


   她對我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說了一句Bye-bye,就轉頭跑出了營區。

 

 

 

 

 

   後來,我把事情告訴子雲,他說Feeling說得對,而且很對。


   或許吧。

   有些話說與不說是有相當大的差別的。

 

   如果那時我沒有把那句話忍下來,或許什麼都不一樣了,就拿昭儀來說吧!如果

   子雲所說的昭儀喜歡我的話是真的,那麼如果昭儀把這些話說出來,或許我跟昭

   儀就不會再見面了。

 

 

 

 

   一九九九年的耶誕節,我是跟昭儀一起過的。

   我試過約Feeling一起過耶誕,但是她那天必須上課。

 

 

   在耶誕節前幾天,我接到昭儀的電話,她說她兩個多月沒見到我了,又正好同學在

   相約要去台東知本泡溫泉,所以趁著南下高雄找同學的機會,要跟我一起過耶誕節

   。

 


   子雲說她在唬爛。而且跟我打賭,如果昭儀會跟她同學去知本泡溫泉,他就把知本

   的溫泉喝下去。

 

   我沒多想什麼,只是覺得有人陪著過耶誕節也不錯。

 


   在耶誕節前兩天,昭儀到了高雄。

   那天我剛放假,回到家就看見她站在我家門口。

 

 

 

   『我們去打籃球吧!』

   她還拎著行李,晃著晃著對我說。

 

   「妳什麼時候到的?」

   『剛剛啊!』

   「我的天啊!那妳還真有速度啊!」

   『沒有嘛!同學現在都沒空陪我,只好來找你了。』

 

 

 


   我騎著車載昭儀到了球場,看見幾個小朋友在玩躲避球,我懷疑這樣的大冷天玩躲

   避球是不是另一種自殺行為。


   很久沒有打籃球了,又因為天氣冷,身體很難熱開,一連投了好幾個籃外空心。

   昭儀很不自量力的邀我打一對一,但是要我禮讓她九分,而比賽在十分的時候結束

   。


   當然,我還是贏。

 

 

 

   『祥溥,你還有跟子雲一起打過籃球嗎?』

   「有啊,但是已經不常打了,大家都開始各忙各的。」

   『阿群,阿賢跟霸子他們呢?』

   「工作的工作,當兵的當兵,繼續混的還是繼續混,反正死的死,逃的逃。」

   『感覺....好像大家都被逼著長大。』


   昭儀拿起球,往籃框投去。


   「是啊,子雲忙著寫書,阿群忙著工作,阿賢在花蓮當兵,霸子又不知道混到哪

     裡去,我覺得,只要大家都是為著自己所想要,所喜歡的生活努力,就算被逼

     著長大,硬要自己去面對現實社會的挑戰,其實都還不算壞啦!」


   『他們都沒有女朋友嗎?』

   「沒有,大家都是黃金單身漢。」

 

   我投了一個三分球,結果是籃外空心。

 

   『他們都沒有喜歡的人嗎?』

   「不清楚。」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昭儀小心!」

 


   被籃框彈出來的球打中了昭儀的臉,鼻血開始流了出來。

   我趕緊到機車裡拿面紙,把她的頭仰起,把鼻血擦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一面擦拭著,一面向她道歉。


   『沒關係,沒關係。』

   「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說沒關係了,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討厭你跟我說對不起。』

   她抓住我的手,眼神裡透露出傷心的訊號。

 


   後來,我們過了許久都沒有說話,因為我知道,她想起了九月三十號那天,我在

   同一個地方,對她說出了同樣的話。


   直到她開口問我,我才真正的知道,有時候,有些話是需求選擇說與不說的,就

   連「對不起」也一樣。

 


   因為愛情裡的對不起,只會增加自己的歉意,也增加對方的痛苦而已。

 

 

 

   『祥溥....你知不知道默默喜歡著一個人的感覺?』

   「知道!非常非常知道!」


   我故作輕鬆,想化解我跟她之間氣氛的尷尬。

 


   『那....你知不知道默默的喜歡著一個人,而那個人卻不知道你喜歡他的感覺?』

   「知道!非常非常非常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

   「....呵....呵.....妳不要開玩笑了啦....」

 

 

 

 

 

 

 

 

   子雲說,人有很多種,在感情的世界裡也一樣。

   我問他,我屬於哪一種?


   他說:﹝你屬於自以為身在幸福愛情裡的....悲哀的人。﹞

 

 

 

 

 

 

 


   『那一天到了…』

   昭儀轉過身去。

 

   『我每天每天,都在盼望這那一天不要來,我一直以為,即使我不說出我對你的

     喜歡,你也會知道的,甚至我還天真的以為,別人一直追求的幸福,一直在我

     身邊,只要我不放棄,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我.....」

   『你知道嗎?我好喜歡寄卡片給你的感覺,那好像把自己的感情寄出去,彷彿你

     即使在千里遠,還是一樣收得到我的愛戀。當我收到你的卡片的時候,感覺像

     是幸福從你的手上寄給我一樣,我認真的體會它的真實,它在我心裡有著好重

     好重的份量....』

 

   昭儀低下頭來,我的心好像開始碎裂。

 

 

   『....但是....那一天還是到了....』

   「哪一天?」

   『那一天....到了....』

 

 


   我跟她站在當初認識的籃球場上,籃球在地面上滾動著,她的聲音哽咽著,淚水滾燙著。

   她問我,是不是可以分出一點心來喜歡她?


   我沒能說什麼,只說了半句對不起....


   我看著她拭淚的背影往球場外走去,大概也已經猜到,我....再也見不到她。

 

 

 

 

 

 

 

 


   我一直不懂她說的那一句『那一天到了』是什麼意思?直到我回家之後,管理員伯

   伯交給我一封信,他說是之前那個女孩子拿來的。

 

   那是張耶誕卡,而寫卡日期,是距離今天有三年之久的一九九六年。

 

 

 

 

 

                      『卡片是你我之間一座無形的橋
                        信封上的地址,是橋的兩端
                        卡上的一字一句,是橋的主體
                        卡裡藏著的心意,是橋的根基
                        我是橋的根基,我與橋成一體

                        若有一天,橋將斷落谷底,崩離
                        我會隨之而去
                        谷底埋葬的,不是我的身體
                        而是我渴望與你相繫的心。


                                                  儀 1996/12/23』

 

 

 

 

 

 

 

 

 

-待續-

 

 

 

 

 

 

 

       * 因為愛情裡的對不起,只會增加自己的歉意,也增加對方的痛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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